黃色潛水艇 文/傑瑞米

〈黃色潛水艇〉是在地實驗配合台北當代藝術館(ICA, Taipei)開館展的作品。依照館方所提供的正式文件,這一部計程車在創作時投射了台灣人民對於汐止大水以及九二一地震的經驗。這樣的說明很可能會讓人以為在地實驗在創作時似乎企圖表表某些政治理念──一個前衛藝術家能有什麼政治理念?還不就是打倒一切當權派!這倒和過去十年來計程車在台灣的民主運動中的形象不謀而合。

但是如果你能夠在哪個周末的午后(註)搭上這艘潛水艇,你會發現其實這個狹小的空間並不具有我們平常所熟悉的政治氛圍,透過影像的藍幕技術,坐在後座的乘客透過車窗看到的是有魚兒悠游其中的街景。有意思的是,這一幕水中風景使得「乘客」被明確定義為「城市的觀眾」,或者說,是這一幕水中景觀讓乘客們意識到自己作為城市旁觀者的本質。

計程車一向是一個怨氣沖天的地方,這一點中外皆然,最有名的例子當然是在電影《計程車司機》的最後,運匠勞勃狄尼諾將那大批槍械改造成與自己的身體以及計程車密不可分的裝備。至於台灣的運匠在從八O年代末到九O年代中期的社會運動中也往往是最激進的一群,這些每天出現在城市街道上的人竟要依賴這樣的方式才能「進入」社會真正的運作當中,何故?

如果我們把它看成是一個媒體訊息盛裝的容器的話便會發現它的問題出在沒有一個妥當的媒體管理的機制。相較於飛機,由汽車四周擋風玻璃投入的影像瞬息萬變,所以在飛機上裝上電視或電影銀幕是必要的,但計程車內的人對於這些豐富的影像訊息又全然無能為力去解讀或使用,這個原因很可能是因為司機與乘客間的曖眛關係──如同創作者之一的阿福談到他在擔任這次創作中身為運匠的心得時示:「…(計程車司機)在後座男女乘客互相調情時被當成空氣,但矛盾的是,當乘客想跟你講話時你又不能不聽。」──這樣的關係使得司機與乘客在在一趟短短的旅程中無法對於這個旅行產生共同的論述。

因此,充滿政治意味的廣播節目才會趁虛而入,它一方面變成計程車的導遊,佔有了對於窗外影像的詮釋權,但在另一方面它使得司機與乘客形成一種「非友即敵」的緊張狀態。

現在,我們應可理解何以在「黃色潛水艇」上會有這種在城市中難得的閒適心情,它歸還了計程車裡的人們對於影像以及這個城市的詮釋權利,同時讓司機與乘客間形成了單純且愉快的導遊──旅行者的關係,這樣的心情是在生活在被政客們操弄的各種政治符號下的市民們失去已久的。

註:「黃色潛水艇」的動態展出時間是在每個星期六下午的一至四時,行經路線在中山北路的中山市場一帶,時間約七分鐘。附帶一提的是雖然「黃色潛水艇」擁有一部計程車該有的一切(為了弄到計程車牌照他們甚至還去入了車行),不過這一趟旅程是不會跳表收費的,請放心搭乘。